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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（第1页）

陈财主接过那张纸细看，先是把眼睛睁大，继而又眯fèng起来，上上下下看了三遍，整块脸变得铁青，山羊胡子狠狠翘起又无力垂下，抖着手指住陈应章大骂：&ldo;你个败家子，不肖子孙你这叫办成了？花这么大的代价，你是找书僮么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请到了什么高明的先生&rdo;

转头看见陈管家缩在一旁，陈财主暴跳如雷：&ldo;哥儿年少不懂事，你是死人么？跟着出去办了这样的蠢事竟然不往家里报，看来你不想在这宅子里呆了，还是下田干活去的好&rdo;

陈管家垂头弯腰，作声不得，他哪里出得来哟？少爷一双眼睛盯着他无处遁形，离开那院子半步都不行。

陈财主拍打着契约问孙子：&ldo;说是不是潘老三哄你签下的？那养不熟的奴才，倔骨头看我打断他的狗腿&rdo;

陈应章低着头，语气很不高兴：&ldo;祖父，潘老三能哄得了您孙儿么？若非自愿，谁都哄不了我表弟作证，这契约是孙儿亲拟，自愿签下大名的小乔与他哥哥实在可怜，借住在潘家，吃不饱穿不暖，孙儿既然要用他，就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，方能用心陪孙儿读书&rdo;

&ldo;你你竟如此愚笨，要气死老夫了&rdo;

陈财主跳脚：&ldo;不当家作主，不操持家业你就不懂守业艰难来人给我上家法，打这个肆意糟蹋祖产的败家子&rdo;

他把那张契约扔到桌上，看看又赶紧拾起来，冷哼着团成一团，用力往炭火盆丢去：&ldo;这个作不得数小孩儿玩的把戏而已，管家带人去跟潘老三家那小屁孩把另一张契约给我拿回来，顺便教训教训他，敢不听话，就滚出莲花村潘家的人若要多嘴，一块儿打&rdo;

&ldo;祖父&rdo;

&ldo;外公&rdo;

陈应章和刘朋大惊，一个扑过去把纸团抢回来，一个跑去拦住陈管家，陈财主见外孙刘朋抢了那纸团，怒道：&ldo;阿朋，你竟也跟着你表哥胡闹&rdo;

刘朋将纸团摊开，指着上边自己的签名说：&ldo;外公，这是刘朋刘朋是中间人、立约证人，岂容得应章表哥毁约？外公不认这约定也罢了，我认我信得过小乔，明日回家便与祖父说，祖父必定肯让我每日来莲花村找小乔陪读。

至于答应了租给小乔那些田地的租金，外公就当是给外孙的零花钱吧，外公年年给外孙足够多的零花钱，今年和明年不必给了，外孙认下，都在那里&rdo;

&ldo;你休想我没有月例银子吗？那些田租，算我的&rdo;

陈应章忿忿地冲刘朋喊，从眼角处偷瞄陈财主，仰着脸侃侃说道：&ldo;祖父可以扣下我的月银抵租金，权当我把银子乱花出去了左右我今年也用不上银子，我从今起要发奋读书，争取通过府试，入了州学之后更要用功，来年应院试考个秀才回来然后应乡试，入京师参加会考……应景的祖父苦读十多年，一辈子也就做个九品县丞，不信凭我这般少年才俊，拿不下个二三品大官回来光耀门楣&rdo;

陈财主听得真切，嘴角抽动几下，脸上肌肉渐渐放松，瞪着孙子的眼神由凌厉转为平和，孙子从五六岁起被压制读书，对书本从来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，忽然之间放出这等豪言，倒教他这做祖父的不能不动容，内心竟生出无限慰藉，其间夹杂着一缕难以言表的苦涩。

这一辈子，他最在意最忌妒的，可不就是陈应景的祖父、他那同年堂弟？当年两人可是一同读书，结果堂弟考了秀才又过了乡试，还上京应试考取了功名，他永远记得老一辈人对堂弟的赞誉，他父亲甚至在祭祖时对着祖宗牌位哭泣告罪，为自己这一支未能出个有功名的男儿羞愧……九品县丞怎么啦？那也是官啊，在乡间再有钱，没有功名罩着，就是个平头百姓每年得拿出大把的银子巴结当官的，人家还不一定给面子，当官的可以随意榨取土财主的钱财，银子拿出去了，连张条子都不给，他可以认帐也可以不认，你半句闲话都不能说这个大亏他吃过，别的土财主家族里有子弟出仕在官场任职，就免受那一类欺压，陈家虽有一个即陈应景祖父，却远去别省任职，在外边另娶再也不回乡，说起来没人认识，他也懒得提及，自己暗自发誓不惜一切代价要培养出一个读书厉害的，考取功名得个一官半职，圆了他此生愿望，亦可告慰父亲和祖宗们。

三个儿子中唯有二儿聪明上进肯读书，他喜之不尽，谁知二儿却是个短命鬼，大儿坚决不肯读书，三儿耽于享乐，偏偏儿子们成亲后生的都是女儿，好不容易等得孙子出世，他把全部的希望放在长孙身上，一直勉勉强强应付书本的长孙肯自觉用功了，这正是求之不得的啊，陈财主心思回转，决定由着孙子，把这俩小子擅自将田地乱指租给小乔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说。

&ldo;表弟，契约还给我，多谢你了&rdo;

陈应章见祖父不作声，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骨碌转动，便猜到他是什么心思，伸手朝刘朋要契约。

刘朋把抚平的纸张递过去，陈财主却劈手夺走：&ldo;放在我这田地是我的，租不租给他，我说了算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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