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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婶端着尿盆出来了。
刘婶说,特务是特务,一贯道是一贯道,你不能混淆二者的界线。
周大夫说,这个界线很难掌握,有时候一使劲儿就过去了。
再说了,一贯道今年九十三了,特务还年轻。
刘婶说,这两年我要不是看在老街坊的面上老保着你,你怕早按敌我矛盾让人提溜出去了。
南边向阳胡同,三个右派都给送到劳改农场去了……
周大夫说,亏得您保着我,没您保我也没这么些事。
刘婶说,我听你的话怎么老是带刺。
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,月月讲,天天讲。
我还要添上一句,时时讲,让你脑袋里的弦老绷得紧紧的。
周大夫说,也不知道咱们谁的弦绷得紧。
您记着,这弦要是绷得太紧了,它就断了。
刘婶说,周一凡,你反动,你得把你刚才说的话写下来,交到街道去。
周大夫说,我说什么啦?我没记着我说什么。
大妞费劲地在院里逮鸡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她终于把那只企图反抗的鸡逮着了。
大妞抱着大公鸡气喘吁吁地对周大夫说,跟您商量个事,您下班能不能带副针管来,这样我每天打鸡血就省得跑卫生站了。
周大夫说他没打过鸡血,不会打。
大妞说卫生站的赤脚医生都会,周大夫是正规的大大夫,能不会?
周大夫说,我穿着鞋哪,没打赤脚。
打鸡血,我真可怜这只鸡,它招谁惹谁了。
大妞说总是为了治病,好末当央儿的谁爱挨那一针。
周大夫说大妞胖得都俩脖子了,会有什么病。
大妞说她有肝炎。
周大夫说十年前的急性黄疽肝炎,到今天还没闹完呢,成什么了?
刘婶说,打鸡血是新鲜事物,应该努力扶植,指望着国民党的大夫改变观念是永远不可能的。
周大夫说,依你这么说将来我们医院得改养鸡场,穿上鞋的大夫也得把鞋脱了。
刘婶说,这就对了,走与工农结合的道路,这是方向。
鸡的争论还没有结果,王满堂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进了院,进来后二话不说,炸雷般的喊梁子。
院里的人一时都有些莫名其妙。
大妞说,你不是013去了吗,这又是哪一出啊?大妞从屋里拽出了睡得迷迷瞪瞪的梁子,还没等梁子清醒过来,王满堂一个巴掌已经扇了过去,大妞唰的一下护住孩子,要王满堂讲清楚,凭什么打人。
王满堂问梁子,二凤呢?
梁子说他不认识二凤。
王满堂火更大了,绕过大妞要去打梁子,大妞左挡右拦,有几下就打在大妞的身上。
街坊们纷纷来拉劝,梁子委屈得直哭,说他真不认识二凤。
周大夫说现在的中学生都不上课,成天满街晃,有早恋现象难免,教育教育就行了。
大妞说就是恋了也不怕,说明她的梁子有本事。
门墩是个聪明人,从他爸爸进来找梁子要二凤,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但他不说破了,他在一边起哄架秧子。
他问梁子二凤家里还有三风没有,倒是刨子提醒他二叔,就是后院那个琉璃凤凰。
梁子把从集福寺掠来的琉璃凤凰从厕所东墙拿来,搁在八仙桌上。
王满堂说就是这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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