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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前世便已将连凤举的心思性情摸了个七七八八,也晓得了霍玄为何在他眼中非死不可,其中症结原有一半其实出在她身上,便如端王所言。
连凤举疑的并不全是霍玄的忠心,他疑的还有日后接替霍玄扛起北疆的那一位,是否能如霍玄一般得忠心。
朝中武将凋敝多年,无人能与霍玄北疆势力抗衡,原是不争的事实,故霍玄无子本是最大幸事,但霍长歌以女子之身自十六岁起展露的头角,却让连凤举恍然意识到,他漏算的这一位已然脱出了他的掌控中。
若是一人敢与世俗为敌,那皇权在她眼中,可还有分量?
若霍玄不幸故去,她这位霍氏唯一的血脉,忠或不忠,便是最为难测的变数,纵使她如霍玄一般忠于连凤举,那她所嫁之人,可亦甘愿手握如此重权,却始终屈于人下?
越过翼州,便是京兆尹,中都皇位近在咫尺。
所以,霍长歌以“联姻”
之名中都为质,反而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。
而连凤举死前那句“已悔”
,亦不过是为自个儿临终还要镀上一层“悔过的荣光”
,不至于身后名声太过狼藉。
晓得了这些症结所在,霍长歌今生要如何做,便已清晰明了了许多——她可以任性妄为,可以肆意胡闹,可以像寻常人家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般不懂事,因连凤举对她的包容会是造就众人眼中他“仁义宽和”
最有力的证据,但她不能出类拔萃,不能通情达理、深明大义,更不能与人交往过密有结党营私之嫌。
她需在如此言行之中,化去帝王对她的猜忌,尽快寻到使“北疆脱困”
的法子,并得谢昭宁信任,方才能待事成之后全身而退,与他一同离去。
霍长歌思绪还正起伏,谢昭宁已闻声侧眸,他舍了霍长歌,先行去与皇帝躬身行了礼,已是读懂连凤举话中所指,郑重且神情凝重地道:“陛下,是臣之过,臣——”
“皇帝伯伯!”
霍长歌倏得在谢昭宁身后,冲着连凤举嚎啕大哭,骇得谢昭宁瞬间错愕扭脸,话音断在齿间。
霍长歌揪着马缰,身子往侧边一倒,从马背上姿势熟练又颇孩子气地滑下来,往前只跑了三两步,就已哭得梨花带雨,鼻头通红,小模样别提多可人疼,谢昭宁瞠目结舌地瞅着她一路往前跑,连忙伸手拦了她一下,生怕她冲撞了圣驾。
却不料,霍长歌一手按着他横在半空的手臂,一手还不忘扶着后腰,口齿含着哭腔微微含糊,却一字一字往外掷地有声地抢在谢昭宁请罪前,蹦出了一句:“皇帝伯伯!
他摔我!”
谢昭宁:“?!
!”
“他,就他!
跟个大姑娘似得碰不得,我就搭着他手下了个车,他就一把将我甩出去磕在了车辕上,疼得我脊骨险些折断了!”
谢昭宁猝不及防让霍长歌用手指着,结结实实告了一把御状,眼神都瞪直了。
“我后背定是青紫一片,又红又肿!”
“皇帝伯伯!
真的,可疼可疼了!”
谢昭宁:“……”
他神情一瞬复杂,茫然垂眸,看着霍长歌姿态颇为不雅,直直戳在他鼻尖前点来点去的手指头,唇角轻抽,忍不住腹诽:这姑娘——真是燕王霍玄的女儿?
他未见到她时,只道燕王之女总该与旁人不同才是,可这一见——她也的确不同,太不同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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