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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毕人散,演员都去财东家吃饭,乌龟没进屋,说到场边解个手,果然开花独独就在场子上等着他。
乌龟说:你不嫌我是半截子啦?开花说:嫌你能等你?乌龟说:除了腿不行,我啥都行的。
开花说:你肯定行!
乌龟便把开花抱住,头仰着寻嘴。
亲了嘴,从此两人成了情人。
开花其实是童养媳,已经圆过房,但她男人有病,做不了那事,乌龟和开花商量着开花与她男人离婚。
开花好不容易离了婚,可开花的娘坚决反对开花和乌龟结婚,说秃子是当归村的,他半截子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半截子。
乌龟后来和同村杨家女儿结了婚,开花也和一个驼背男人成了家。
几年后解放了,乌龟到另一个峪里的村子去演戏,意外地发现开花就嫁在这村,而驼背男人三年前死了,一直拉扯着一个小女儿。
两人相见,开花在磨房里吆牛磨杂面,他们忍不住,便在磨道里干那事。
被小女儿看见,开花急了,说:快帮我,他打娘哩!
小女儿过来抓头发,乌龟没头发,就扯两个耳朵。
开花说:不扯了,头死了。
小女儿说:头死了屁股还活着。
两人穿好衣服,开花要乌龟给小女儿当干爹,两家建立了亲戚关系。
此后,一月两月了乌龟来看干女儿,带着棉花糖和麻花,也给开花买了花布和头油。
开花就把给他缝好的衣衫和鞋袜拿出来,一次能拿出一大摞。
乌龟生了戏生,戏生当然还是半截子,却害怕戏生也头上没毛,就五六岁上用何首乌汤给戏生洗头,再三天五天了把蒜捣成泥敷在头上,戏生的头发长得就好。
戏生慢慢知道了爹的风流事,嘴上不说,事事都站在娘的一边,爹让学掌签,他不学,他爱唱民歌,爹让他唱前声,就是在影幕后唱,他也不唱,只是一天到黑提了锄头和笼子去山坡上挖当归。
当归换了钱,给娘买梳子买盖头的帕帕,把帕帕戴在娘头上了还给娘唱民歌,爹一回来,他就不唱了。
乌龟也不在乎,活到七十一岁时,开花死了,他也不再演戏,因为他再演不动了。
戏班里的老搭档死了一半,没人再肯学皮影,掌签的手艺传不下去,就是勉强还去演,到任何一个村寨去,年轻人都去城镇打工了,冷冷清清,没了几个观众。
乌龟的晚年过得很凄凉,就想着自己是摆摆的儿子,政府应该照顾烈属,就给镇上县上的领导写信讨周济,却是数年里没个答复,脾气就坏了,看啥都不顺眼,喂猪时打猪,吃饭时摔碗,和戏生说话,说不到三句就躁了,破口大骂。
一辈子的软和性子到老了变得和谁都合不来,村里人说:戏生,你爹怕是要走呀。
戏生说:走哪呀?说:他脾气这么坏,那是绝情哩,是让你们烦了他,他死了你们就不太多的难过。
戏生不信这个,可乌龟真的一个月后就死了。
临死前,乌龟已神志不清,嘴里却咕囔着,戏生听不懂,戏生娘说:你爹得是想喝酒?戏生拿来一盅酒,乌龟一把打翻了。
戏生娘又说:你爹得是想看皮影?戏生把装着皮影的箱子拿来,乌龟把头转向了炕墙,说了一声:开花。
这一声说得清楚,戏生也听到了,就看娘,娘说:你爹走了。
戏生再看爹,乌龟已无声无息,脸上有着一层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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