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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姨妈孟书娟就是在这个清晨结束了她混沌的女童时代,她两腿被裆间塞的一块毛巾隔开了距离;她就是迈着这样不甚雅致的步子走到外面。
哥特式的教堂钟楼在几天前被炸毁了,连同教堂朝着街道的大门一块塌成了一堆废墟,此后出入都是靠一个小小的边门。
某处的火光衬映着那坍塌的轮廓,沦为废墟也不失高大雄伟。
主楼跟她所在工场相隔一条过道,过道一头通向边门,另一头通往主楼后面的一片草坪。
英格曼神父爱它胜于爱自己的被褥,自豪地告诉他的教民,这是南京最后的绿洲。
几十年来供教民们举行义卖和婚丧派对的草坪上,眼下铺着一张巨大的星条旗和红十字旗。
草坪一直绵延到后院,若在春夏,绿草浮载着英格曼神父的红色砖房,是一道人得童话的景观。
东边升起了微弱的红霞。
这是一个好天。
很多年后,我姨妈总是怨恨地想:南京的末日居然是一个好天!
孟书娟迈着被毛巾隔离的两条腿,不灵便地走回圣经工场。
爬上楼梯后,她马上进入梦乡的和平。
天微亮时,女学生们都起来了。
是被楼下暴起的女人哭闹惊醒的。
阁楼有三扇扁长形窗户,都挂着放空袭的黑窗帘和米子纸条。
纸条此刻被女学生们掀开了。
从那些小窗可以勉强看到前院和一角边门。
书娟把右脸蛋挤在窗框上,看到英格曼神父从后院奔向边门,又宽又长的起居袍为他扬着风帆。
英格曼边跑边喊:“不准翻墙!
没有食品!”
一个女学生大着胆子把窗子打开。
现在她们可以轮挨着把头伸出去了,边门旁的围墙上坐着两个年轻女人,穿水红缎袍的那个,像直接从婚床上跑来的新嫂嫂。
另一个被狐皮披肩,下面旗袍一个纽扣也不扣,任一层层春、夏、秋、冬各色衣服乍泄出来。
女孩们在楼上看戏不过瘾,一个个爬下梯子,挤在圣经工场的门口。
等书娟参加到同学的群落中,墙上坐着的不再是两个女子,而是四个。
英格曼刚才企图阻拦的那两个,已经成功着陆在教堂的土地上。
连赶来增援的阿顾和陈乔治都没能挡住这个涕泪纵横的先头部队。
英格曼神父发现工场门口聚着一群窃窃私语的女学生,马上凶起来,对阿顾说:“把孩子们领走,别让她们看见这些女人!”
他那因停水而被迫蓄养的胡须有半厘米长,所以他看起来陡然增高了辈分。
书娟大致明白了眼前的局面,这的确是一群不该进入她视野的女人。
女孩中有那些稍谙世故的,此刻告诉同学们:“都是堂子里的。”
“什么是堂子?”
“秦淮河边的窑子嘛!”
……
阿多那多副神父从主楼冲出来,跑着喊着:“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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