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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们是不是起床后要在院子里先揉腿,不揉就走不动?他们说:是得揉腿,就像你们起来熬罐罐茶一样。
镇街上人都有喝茶的习惯,要在铁壶里熬一种老茶,熬得筷子一蘸能吊线儿的浓汁了,喝了一整天身上才来劲。
又问:女人怎么就不害那病呢?他们说:都害下了地里活谁干?收购店的人就说:那倒也是!
当归村得靠女人当家。
这话他们却反驳了,说:女人怎么能当家?这像石磨一样,上扇就在上面,下扇就在下面。
收购店的人哈哈大笑,说:那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,男的吵不过了要动手,女的跳到炕上去,男的却跳不上去,要骂狗日的你要把我抱上炕了看我怎么打死你!
他们终于听出这是在作践他们了,就不再回答,把钱握在手里,一摇一晃地离开,咕囔一句:哼,下次和戏生一块来!
戏生也是当归村人,但他是名人,他家三代都有名,别人欺负不了他。
戏生家之所以三代人都有名,人都说是他家宅子的风水好。
当归村建在峪中的一块洼地里,洼地东低西高,西头坡根有一眼泉,泉水流下来,沿着泉水两旁错错落落的都住了人家,形成一个裤衩状,戏生家就在泉上的平台子上。
平台子很大,是村里唯一的打麦场,现在麦收过了,场边只有着大大小小的麦草垛和零乱的碌碡,再就是那一棵老杜仲树。
戏生是每天早上都光着膀子在树身上蹭,蹭了脊背再蹭膝盖,蹭过了就不再去揉腿,然后便拿抹布去擦院门框上的那个小木牌,木牌上写着“革命烈属”
。
革字的上半部已经被擦得看不清楚,但整个牌子光堂得像是刷了漆,只要太阳一出来,从村口就能看到那一点光亮。
戏生的爷爷就是烈士,这牌子让当归村人很光荣。
至今,当归村人都会讲戏生爷爷的故事,说当年秦岭游击队在甘家梁伏击了县保安团两个排后,国民党的军队在秦岭里大范围围剿,游击队蹿山越岭过来,先在回龙湾待了一天,后就落脚在当归村。
戏生的爷爷要求参加游击队,老黑没同意,嫌他个头太低,挎上枪了,枪托就磕着地。
戏生的爷爷说他能跑,跑起来给老黑看,但他的罗圈腿实在是跑不快,而且屁股老撅着。
戏生的爷爷又去找李得胜,抱住李得胜的腿不松手,李得胜就说:让他参加吧,打不了仗可以送信,他送信没人注意的。
戏生的爷爷就参加了游击队。
游击队员都叫他摆摆,因为他走路一摆一摆的。
摆摆先是去回龙湾镇给游击队采买过东西,雷布带人去另外的峪里筹粮款,摆摆也送过几次信,任务都完成得很好,他就有些轻狂,向李得胜提出能不能给他配一支枪?李得胜当然没枪给他,他就照着李得胜的手枪用木头刻了一把,枪把子上还拴了个红绸子,别在腰带上。
可就是这把木头枪让他丢了命。
那是又一次他去执行送信任务,半路里脚上的草鞋烂了,遇见两个挖药的人,掏出木头手枪逼人家脱下鞋给他,那两个挖药人把鞋脱给他后,经过瓦房店,给那里查路的保安队说了,保安队就扑过来抓。
摆摆是趴在草窝里藏着的,如果是一般人趴着,保安队肯定发现不了,而他趴下了屁股撅着,保安队就上来捅了一刺刀,刺刀正好对着屁眼,捅进去他就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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