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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当然是我们采编组到了过风楼公社以后才知道的,我们去的那天,老皮先派了墓生去倒流河岸口等候,要求一发现我们就立即跑去报告他。
但我们已经到了公社大院,墓生才满头大汗地跑来,手里拿着一颗桃子,报告说没有看到有穿四个兜的人呀,他是看到河畔的桃林里结了颗大桃子便给书记摘回来了。
老皮把桃子扔了,踢上他一脚,骂道:滚!
我忙解释我们并没有经过河岸口,是从县城到的茶岭公社,从茶岭公社翻山过来的。
我看见墓生抬起头来,扑闪着眼睛,给我笑了一下。
他笑得很好看,右嘴角上还显出个小酒窝。
我说:你是谁?他说:我叫墓生。
我说:什么,墓生?老皮说:他爹他娘被枪决时,他娘已经一头窝在沙坑里了却生出了他。
我哦了一声,又问:今年多大?墓生说:十七啦。
我说:十七岁啦怎么倒像是八九岁的孩子?!
墓生说:我不长。
是他不长还是他长不大,我还要再问他,老皮就不耐烦了,说: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!
墓生就不吭声了,退到一边。
老皮又说:再远!
墓生躲在了树后。
这是我第一次来过风楼,来了才知道过风楼并没有楼,是镇子东边三里地有两座崖,像是楼,中间是进镇里去的路,路成了风道。
因为风硬,过风楼的鸡掐仗时鸡毛就全翻着,像两个毛团滚过来滚过去。
羊也爱斗,常常是主人牵了羊在路上碰见了,它们就牴起来,还会在风里各自退后几步,然后低头紧跑着冲过去,两只羊头撞在一起,合着风发出很大的响声。
牵羊的人年纪都大了,却乐意在一旁看,风把尘土吹进口鼻也不在意,待到终有一只羊被撞倒在地上,头上流着血,又爬起来往上冲,那边的主人说一句,血头羊了你还斗?这边的主人不爱听,两人就吵起来,最后也纠缠在一起动了手脚。
路过的外乡人看见了,就感慨:两个坏人长老了!
过风楼实在不是个好风水的地方,庄稼低矮,树也长不到三丈高,不是到一丈多就生横枝,便是长到桶粗了树身就开裂,往出流一种黑水。
所以在镇中最高的一个山头上建了一座道观,要镇压从崖楼过来的风的煞气。
但道观里已经十多年没住道士了,只住了老皮。
老皮还是要敲那口铁钟,只要钟声一起,山下镇街和四周沟岔里的村子,鸡鸣狗叫全都听不见了,墓生就会急死急活地从山坡的石阶往上跑。
墓生脑袋小眼睛却大,啥都见过,就是没见过他爹他娘,别人说他爹是个铁匠,解放后东岭沟几户人家和农会主任打架,就是他爹给打的刀。
农会主任被打死后,那几户人家被定为反革命暴乱,他爹他娘当然也被牵涉进去。
枪决时,他爹求饶,说他压根不知道人家要做刀去干什么,他只是个铁匠,如果不杀他两口,他们当牛当马养活农会主任的家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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