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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节
我只想守望,守望夜半风凉
慧子喝了碱水,口吐白沫、不省人事,被人连夜送往医院!
我赶到时,她刚刚能睁开眼睛。
睁着的眼睛只会流泪。
我能给她些什么安慰呢?
听婶子讲,慧子昨晚临睡前,把一双皮鞋送给小妹,把一双袜子给了小弟,然后坐在窗前,对着夜空,哭一阵笑一阵。
“我就担心会出啥事。
我刚打个盹,刚迷糊了一阵子,她就把半碗碱水都喝上了……唉……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叫我这当妈的……我的命咋这么苦啊……”
我想起巴金的《家》和雨果的《巴黎圣母院》,这两本书都是描写爱情悲剧的。
鸣风常叹:“自己没有那样的命。”
却总是把觉慧“当作救星”
,“愿一辈子在公馆里侍候”
他,并且“常在心里喊你的名字,只要想起,天大的苦也能受。
可是,在人面前却不敢喊出来”
……
令我始料未及的是,堂妹喊了出来!
我哪里会想到,在堂妹的心底,竟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爱情!
在没有旁人而只有我一人守在她身边时,她悄悄告诉我:她喜欢张凯!
张凯我知道,他是外地流浪在泉湾的小屠户。
小屠户杀驴宰牛,家底自然丰厚,可是他身上的那种异味,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狐臭,堂妹难道不知道?
泉湾人,甚至包括整个西北地区,不管是公子富豪还是光棍乞丐,无论有钱没钱,娶媳妇或嫁女儿,须要挖清的一件事,便是看对方带不带狐臭!
他们认为“穷不扎根臭扎根”
。
不但要追究本人,还要上溯到父辈和祖辈。
其实狐臭本属疾病,是“由于腋窝等处皮肤内汗腺分泌异常而发出的刺鼻臭味。”
但后来渐渐发展成为婚俗禁忌在民间长期流行。
传统婚俗中狐臭禁忌形成的缘由,首先在于它被古代医学界普遍认为是一种可遗传、会传染的疾病。
但凡有这种疾病的家族很难与当地其他家族实现联姻,从而对当事者的婚姻生活产生重大而消极的影响。
我总在想,一个狐臭者,总不见得就不如一个流氓一个强盗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吧?许多人宁愿嫁个跛子聋子,也不敢越雷池一步,可是慧子竟敢越这个“雷池”
,竟然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告诉我:她喜欢!
即便是《巴黎圣母院》里的卡西莫多,即便他丑陋得不及一头大象,如果堂妹能爱上他,也比她喜欢小屠户,更叫人容易接受些。
一个没有多少主见的女孩子,还像小麦一样,才刚刚灌了浆,却就没了大水大肥的营养供应。
我觉得我又有了写《夜深沉》的冲动:关于八十年代的新女性,关于性压抑,关于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生活的变化,关于新形势下农村青年的婚姻困境……这些都是需要我认真揣摩的问题。
正是八十年代后期。
社会上物资供应开始丰富,物价也便宜,一二十块钱就能在街上跟哥们狠搓一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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