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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节
我怕黑,却遇上了夜
到学校去,见到欧阳老师,还他垫付我的医药费。
当他听我说还差一百时,就立马推开我的手说:“谁让你还钱了?你家里用钱的地方多,先拿着它周转,等将来生活好了再说……”
我心里一热,转过头,泪便涌出眼眶。
老师其实并不富裕,家里姊妹多,却就这么帮助我关心我。
看着他瘦小的个子、金丝边的眼镜,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该还还是不该还。
问及打工情况,我说了其中的艰辛和无奈,结果他说最近刚好在收音机里听到一则广告,陕西某地正招收“食用菌栽培技术”
人员,学费并不高,你是否愿意去学学?
我当然愿意。
无路可走或是处在困境中的人,往往见一根麦草都想当椽使,既然肯有人指路,我还犹豫什么?西安没有去过,故在书店买了地图册,“按图索骥”
,想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。
加之前几次出门,世面倒是不少见,经验也有一些,所以在欧阳老师面前夸口:“誓学一技,改变困境!”
就快国庆了,小莲是否要放假?到西安学技术,是直达还是从林业学校绕一圈儿?一件事情,到了真正要干的时候,总有许多细节叫人矛盾。
我清醒地知道小莲迟早都不会跟我在一条道上走,也清楚人家心里绝不会盛下我这般的怯懦者,可是一旦有机会,我仍然会想到她,仍然像林黛玉似的,无论荷锄去葬花,还是一方素帕寄心知,都离不了一个“痴”
字。
洗了衣服买了新鞋,想到不久的外出,心里激动而舒畅。
母亲以为我有什么喜事,还惴惴地试探我是否有了对象?我笑着说:“没有钱,谁跟你对象?”
她听了,有些失望地摇着头,边去干活边说道:“黑鹰黄鹰一大群,还有你麻雀打的食呢?”
也难怪,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跌倒,她老人家都寒心了,哪里还会相信我们刘家也有出头的那一天?
我在大哥家听了收音机,把地址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,然后又列了几条此次出门的计划和目的,信心十足似的,像一位成竹在胸的画家,准备翌日启程,在遥远的异地画出生活的美丽蓝图。
又到水城,嚼蜡般咽了半碗臊子面,走进永远不属于我的旅店,进入游子的监狱或避难所,心如针刺一般难受。
我呆呆地趴在旅店二楼的栏杆上眺望熙攘的广场,真的,我像一只受伤的灰鸽子飞在阒无声息的荒漠里,欲哭无泪,欲喊无辞。
此时此刻,我甚至想对任何一位善良的人儿倾诉衷肠。
旅店女服务员查房时我几乎都想挽住她的手,让她坐在我的对面,听我讲自己的故事……心在哭泣,在下沉,我执拗地从家里奔出来是想干一番事业的,却就在人家平平静静地坐在宿舍打毛衣的时候,又鬼使神差神经兮兮地去见了一面!
我本不该打搅她的宁静的。
当她一个人坐在宿舍的床上打毛衣的时候,她拥有一个完整的世界,可是当我敲响了那扇陌生抑或一辈子就只能敲那么一次的门之后,她的世界就变得慌乱和糟糕了。
尤其在她的一位女同学进门询问“他是谁”
的时候,我发现小莲的脸色尴尬而难堪。
那位也打毛衣的女同学却不饶人,接着又问一句:“他是在附近干活的还是专门看你来的?”
“……有事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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