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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节
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
每天等炮声一停我们就出工。
一个小帐篷,十几个人挤在一起,自然难有下脚的地方。
早晨起来光线太暗,也怕吵醒别人,只能中午饭后靠在被子上匆匆写几个字。
“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,只要愿挤,总还是有的。”
只能挤,只能顽强地冷着脸挤,哪怕挤出一星半点的时间也好。
因为是大锅饭,管饱,也不算伙食费,所以很多人仿佛要报饥饿之仇似的,三吞两咽将长面条捞完,便顺手将剩下的碎面条与面汤一起倒掉,然后,又迫不及待地去厨房盛第二碗、第三碗……
我冷眼打量着这些身上打着补丁的人,看着他们蓬乱肮脏的头发,听着他们生硬而粗鲁的乡音,不禁想起先生对阿q的感情: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
。
可是转念一想,我又算什么呢?我能比他们好到哪儿去呢?如果他们是阿q,那我就是穿着长衫、用手指蘸着唾沫写四种“茴”
字的孔乙己。
昨夜长梦,分不清是甜妹,还是荞荞,抑或是那个瘦而性感的刘嫂?反正云里雾里缥缈不定,花非花,树非树,夜半来,天明去,也看不清她们的脸面,就只是远远地看着,对着虚无空喊……
外面狂风大作,帐篷顶上似有石子飞动。
但黎明起来,草草扒拉几口饭菜,我们还得迎着风往工地上走。
不出工自然没工资,还得倒扣伙食费。
在狂风中,每端一锹石子脖子里就会灌进不少沙粒,眼睛不时被沙尘迷住。
“小司机”
还忠心耿耿,频频喊着我们让把车装满。
如此三番,装车的几人便都觉得厌烦,都说你“小司机”
能了自己装去……正好有一回四轮车在半坡上不去了,他招手想让我们去帮忙,我们几个就都不理不睬、视而不见。
他又挨个喊我们几人的名字,但我们还是没有动,他只好自己动手卸了半车石子才拉了上去。
于是,我们便与“小司机”
结下了梁子,各怀心事,彼此设防,稍有不和即发生口角,工作越发成了苦差事。
有个绰号叫“四犬”
的小青年,穿着酱紫色夹克外套,两个袖子的线缝都已开裂;裤角也破了,像自动扇风的簸箕,裤裆线缝也白白地裸在外面,可以望见里面套着的坏萝卜色的秋裤。
他走路猫着腰,浑身上下似带着风,老远就有一股汗酸气、脚臭气袭过来,使人不由得皱眉。
不要惹他了、碰他了,他还很乐天地不时吆喝几声“我的天地老神爷”
,若是惹恼了他,他便会忽然变得狂躁不安、连哭带喊,样子与精神病患者无异。
晚饭又是面条。
锅台上放着一笼又白又软的馒头,那是我们明天的早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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