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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（第2页）

我公公说：&ldo;这是口体之养，不是养志。

&rdo;那位先生说：&ldo;我倒宁愿口体之养。

&rdo;可是爹爹总责怪儿子不能&ldo;养志&rdo;。

钟书写信把这话告诉我，想必是心上委屈。

爹爹是头等大好人，但是他对人情世故远不如小叔叔精明练达。

他对眼皮下的事都完全隔膜。

例如他好吹诩&ldo;儿子都不抽香烟&rdo;。

不抽烟的只钟书一个，钟书的两个弟弟都抽。

他们见了父亲就把手里的烟卷往衣袋里藏，衣服都烧出窟窿来。

爹爹全不知晓。

他关心国是，却又天真得不识时务。

他为国民党人办的刊物写文章，谈《孙子兵法》，指出蒋介石不懂兵法而毛泽东懂得孙子兵法，所以蒋介石敌不过毛泽东。

他写好了文章，命吴忠匡挂号付邮。

吴忠匡觉得&ldo;老夫子&rdo;的文章会闯祸，急忙找&ldo;小夫子&rdo;商量。

钟书不敢诤谏，诤谏只会激起反作用。

他和吴忠匡就把文章里臧否人物的都删掉，仅留下兵法部分。

文章照登了。

爹爹发现文章删节得所余无几，不大高兴，可是他以为是编辑删的，也就没什么说的。

钟书和我不在一处生活的时候，给我写信很勤，还特地为我记下详细的日记，所以，他那边的事我大致都知道。

（六）

这次钟书到蓝田去，圆圆并未发呆。

假期中他们俩虽然每晚一起玩，&ldo;猫鼠共跳踉&rdo;，圆圆好像已经忘了渡船上渐去渐远渐渐消失的爸爸。

钟书虽然一路上想念女儿，女儿好像还不懂得想念。

她已经会自己爬楼梯上四楼了。

四楼上的三姨和我们很亲，我们经常上楼看望她。

表姐的女儿每天上四楼读书。

她比圆圆大两岁，读上下两册《看图识字》。

三姨屋里有一只小桌子，两只小椅子。

两个孩子在桌子两对面坐着，一个读，一个旁听。

那座楼梯很宽，也平坦。

圆圆一会儿上楼到三姨婆家去旁听小表姐读书，一会儿下楼和外公做伴。

我看圆圆这么羡慕《看图识字》，就也为她买了两册。

那天我晚饭前回家，大姐三姐和两个妹妹都在笑，叫我&ldo;快来看圆圆头念书&rdo;。

她们把我为圆圆买的新书给圆圆念。

圆圆立即把书倒过来，从头念到底，一字不错。

她们最初以为圆圆是听熟了背的。

后来大妹妹忽然明白了，圆圆每天坐在她小表姐对面旁听，她认的全是颠倒的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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